申杨崖的杨大爷
文/田 华
2007年的秋天,我们经朋友介绍,一行来到了米脂县姬岔乡的申杨崖村,住进了一个叫杨长元大爷的家里。
杨大爷六十开外,个不高,清瘦健朗,一个女儿早已出嫁,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,因老伴身体有病,里里外外都是靠大爷一人忙乎。
这杨家小院很是干净,并排有四间窑洞,我们两头分住,中间则是杨大爷老俩口自住。院里有一颗较大的枣树已是挂满果实,枣树傍边有个硕大的石碾,石碾上晾晒着枣,石碾后的杂货间里堆满了农具,似乎在向人们陈叙着这家主人的辛劳。
每天的清晨和傍晚,杨大妈都为我们烧好热水,送来新鲜的梨、枣。晚上,杨大爷也时常来和我们聊天。大爷一口浓郁的米脂口音,总是把我的名字叫成“天划”,拿出一盆梨殷勤地叫我们吃“雷”,然后带着农具步履艰难地爬上高高的土岗,一个人去收获土豆、苹果、梨和枣。我好像从来没有看他歇息过,他就像是陕北的一头老牛,只知道劳作。
一天,我拖着疲惫写生回来,正遇见大爷将晾晒许久的几袋干枣背下山卖给过路的收购者,那么多枣只卖了三十七块钱,收购者还退回一袋,说是没有晒好。
我吃惊的问大爷:就卖这点钱么?
大爷叹口气:说了一堆好话人家才肯收的。
我掏出烟给大爷点上,大爷眼里噙着泪花,伤心地说:要是我儿子在就好了......
见我手足无措,大爷示意让我坐下来。
原来大爷的小儿子才在一次灾难中死去,老伴身体有病对她至今都隐瞒着,这一切的痛苦都是他一个人在忍受,我真不知怎么安慰他才是好。
好一会,大爷用袖口擦干眼角拍拍身上的土说:“天划”,我们回去。
当晚,在窑洞的炕上,我们谈论的全是大爷的不幸,在声声唏嘘里进入梦乡。
得知我们要离开,大爷对刘老师反复地说一定要为我们饯行。
晚上,大爷拿出珍藏好久的五粮液给我们倒上,看见大爷就想起他的遭遇,我们怎么也咽不下去。
第二天,大爷起得好早,送来开水、水果。
当我们的车开出很远,杨大爷的手仍然挥动着。
2008年又是秋天,刘老师带领我们结束了榆林、麻黄梁的狼狈,一行再次来到了姬岔乡的申杨崖村。这次我们被安排住在一个很高的山坡上,看着那曲折、陡峭的羊肠小径,我们双腿不由颤抖起来。
好不容易爬上去了,许多人都已瘫坐在地上。稍得喘息,房东家的电话响了,说是找刘老师,我和周鹤龄同声叫道:杨大爷。
真是杨大爷。他得知我们到来特意打电话问候,刘老师高兴地说我们第二天就去看他。
翌日傍晚,我们买了烟酒、点心,一起来到杨家。看上去大爷比去年衰了些,但还算精神,大爷一见似老友重逢,高兴地让我们坐。因大爷家有客,我们聊了一会就告辞了。
不曾想隔了一天,大爷背着一袋苹果爬到山坡上来,交给刘老师一封信、一百块钱,拉扯半天倔犟地下山去了。
打开信信上写道:
敬爱的刘(进安)周(鹤龄)田(华)三位老师你们好!
我没有什么好理(礼)物送于你们。只有几个平果,100元钱作为你们返校时买点水喝,
那天晚上我不该给刘老师打电话,真是谦(歉)意。对不起,谢谢!
2008年10月5日晚 杨长元
读完信我们都呆了,大爷的倔犟和质朴让我们沉默,大家商量半天也没有一个好办法。
回到北京刘老师把钱和信交给我来处理,我想这钱是如何不能寄回去的,不然老人更伤心。以我们首师美术学院写生的同学名义,一起为老人买一件坎肩作为礼物,想必最为恰当。如是我给大爷回了一封信:
杨大爷你好!
回到北京许多日子了,一直想写信问候您和大妈。认识您是我们前辈子的缘分,更何况我们曾朝夕相处那么多日子。现在天已渐渐转凉,米脂可能要比北京寒冷,我们想您了!特为您买了一件坎肩寄去,让您一可以御寒,二对我们有个念想。如果明年学校没有别的安排,我们再去申杨崖看望您。
祝您和大妈身体健康!事事如意!
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现代水墨研究生班全体同学
2008年11月8日于北京
信寄出了,同时寄出的还有我们对申杨崖的眷恋。
申杨崖,我们一定会去的,因为那里有我们留下的故事,还有一个叫杨长元的大爷。
2008年11月12日夜于首师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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